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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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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方很守約的用三輪車把顧綠章帶上了鐘商山鶴園,那是鐘商市的墓地,距離市區有十裏地,等他騎車騎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渾身是汗,快要累死了。鐘商山鶴園裏青山綠樹,四月的天空湛藍也無雲,不刺眼的陽光透過樹梢,在樹葉的邊緣折射出光痕,讓那葉子顯得很黑,陽光卻很明亮。

她去到的時候,墓前已經有了菊花和供品,有一些水果,還有擺放得整齊的碗筷,白飯、青菜、蘑菇炒肉、蒸魚什麽的一應俱全。

還放著一個嶄新的籃球。

她的眼眶突然濕潤了起來,深吸了一口氣,眼淚湧到眼睫之間,忍耐著不讓它掉下來。國雪的父母很早就來掃墓,留下了國雪最喜歡的東西。放下她從自己家庭院折下來的菊花,她坐在墓碑旁邊,倚靠著那刻著“孝子桑國雪,某年二月八日生,某年四月十五日卒”字樣的石碑,望著天。

天很藍。

看得她很想流淚。

沈方從書包裏翻出一個小瓶子,提在手裏,“餵,國雪啊,這是你寄在我家的魚,就是你從水溝裏撿回來的那條。不過我不小心餵太多飼料,撐死了。現在帶來還給你,喏,我放在這裏了。”說著他把那玻璃瓶放在墓碑前,拿根幹樹枝在國雪的墓旁邊挖坑。

顧綠章看著那玻璃瓶子,一條很小的褐色小魚漂浮在一瓶子福爾馬林裏,心裏想笑,泛到唇邊卻更想哭了,勉強動了一下嘴唇,微笑著問:“什麽時候國雪還養魚?”

沈方一邊挖坑,毛線帽子突然掉下來,他一頭卷發在陽光下閃著絲般的光澤,“上次去異味咖啡吃飯,走出來的時候這家夥在路邊下水道裏跳來跳去,那下水道沒水,國雪就撿起來,養在我家。我是不會養魚啊,但是你說讓國雪提著一個塑料袋,裏面是這樣一只小魚回家,那多可怕……”他挖得滿身是汗,“做男人,就是不能讓朋友為難……”

她想象嚴謹端正的國雪提著一塑料袋小魚過馬路的樣子,噗哧一聲笑了出來,“你真體貼。”眼眶裏的眼淚突然間少了,看著沈方在地上忙碌,端端正正的給那條魚做墳,世界原來一直都很美好。

“我本來想叫小桑帶回去啦,不過小桑他連自己都養得亂七八糟,叫他養魚雖然他會養,但是說不定養在牙杯裏……”他挖好了一個坑,滿意的把玻璃瓶放進去,填上土,紮實的壓好,“ok。”

“小桑真是個很奇怪的人。”

“不會啊,他只要不招惹很多男人到他那裏去就很好。”沈方說,“他已經快兩年沒有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了,挺好的。”

“那也是。”她頗有同感,“有你這樣的朋友,他會往好的方向改變。”

沈方把帽子撿起來戴回頭上,亮出yeah的手勢,“當然!你要相信我。”

“我當然相信你。”她微笑,看著沈方,就覺得世界其實很美好,其實沒有什麽事值得苦苦的擔憂煩惱,明天和未來,都無限燦爛,吸引人去追逐去奮鬥。側過頭看國雪的墓碑,她終於緩緩松了一口氣,倚靠著墓碑,心裏默默的說:國雪,那圍巾我說了兩年,還是沒有繡完,今天我什麽也沒有帶,只是來讓你看看,這一年我過得很好。凝視著屬於國雪的這一塊地,她喃喃的和國雪說話。

沈方聽不到顧綠章在說什麽,陽光下她那雙溫柔清晰的眼睛仿佛特別大。他站起來拍身上的樹葉枯草,突然“咦”了一聲,“綠章,那是不是一個人躺在那裏?”說著指著山腰的一個地方。

她轉過視線,一個人,不,那是兩個人在山腰的一處轉角,一個人似乎是倒下了,另一個人正彎腰看著。“那是異味咖啡的唐先生吧?”她的眼睛比沈方好,沈方一百五十度近視,不戴眼鏡,她的視力卻是少有的五點三。

異味咖啡是鐘商大學前門正對面的一家咖啡館,是家古董咖啡館,開得很大,賣的是各朝各代的古董,花瓶、字畫、碗筷、屏風、首飾什麽的,兼有咖啡座。鐘商大學的學生很少走進異味咖啡,它看起來格調清高價格昂貴,但是去過的如桑菟之沈方桑國雪,都覺得那裏不錯,很清靜。異味咖啡館的店主是一位年輕人,姓唐名草薇,顧綠章雖然從來沒去過異味館喝咖啡,卻知道唐草薇在鐘商大學女生心目中,那是一個宛若神明,比愛情還讓她們向往的神秘妖艷的境界。

“是啊,是小薇。”沈方跳下國雪的墓園,凝神仔細看,“小薇——餵,小薇——”

那邊彎腰看人的人擡起頭來,膚質光潔細膩,眉線如眉筆畫上那樣長而重彩,眼瞳不大,正視人的時候全瞳平視,更顯得眼睛的弧度和線條,甚至每一根睫毛都標準又翹得恰到好處。恰到好處的眉眼睫鼻,象牙色的膚質,一張色澤鮮艷的紅唇,襯著他全黑直至膝蓋的外套,以及外套上搭著的同布料的腰帶,唐草薇……鐘商大的女生提起來最直接的就是“那個妖得不能再妖的男人”。

聽說從他那裏購買古董的客人們常常說在夜裏看見奇怪的影子,說圖畫上的梅花鹿會跑到社區吃草、花瓶上的美人夜裏會起來梳妝、青花瓷瓶上的花紋會變化……雖然誰也沒有證據,顯然是吹牛八卦的水分居多,但是平添了唐草薇這種神秘妖異的氣質。聽見沈方在山頂叫“小薇”,他戴著手套的手揮了揮,說了些什麽沈方和顧綠章完全沒有聽見。

“綠章我們下去吧,那裏是不是有人受傷了?”沈方回頭叫顧綠章。

“下去吧,好像是昏倒了?”她看得比沈方清楚,兩個人順著鶴園的石階奔下來,出了鶴園在鐘商山饒了個彎,到了半山腰的那處轉角。

唐草薇戴著修剪花木用的手套,右手拿著剪刀。閑暇的時候他會到很多地方做義工。鐘商市兒童福利院、鐘商市中心花園、鐘商大學的花圃,他都曾經在那裏做過周末修建花木的義工,今天顯然他做義工做到鐘商山來了。“沈方,我剛剛上來的時候,沒有看見這個人。”他的聲音低沈、平靜、很輕微,入耳就有種不可名狀的感覺——像一團柔和強韌的光在暈發,語氣所有細微的震動都在聽者胸口,雖然聲調很平靜、聲音很輕微,底氣卻很穩定,深不可測。“我正在想,他到底是從哪裏出來的?”

“爬山爬錯路了吧?”沈方蹲下來,拍拍躺在地上那個人的肩,“餵,天亮了,起床了。”

她蹲下身打開隨身帶來的保溫瓶,“要不要讓他喝點水?”

“他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昏死了?”沈方搖晃了一下地上那個人。

那是個穿著黃色條紋外套,牛仔褲和球鞋的男生,看起來年紀不大,頭發的顏色微微有些發黃,容貌長得很稚氣。沈方已經是張娃娃臉,兩個人一對比就知道,這個男孩子最多不過十五六歲。

“鐘商山上來只有一條路,從早晨六點開始我就沿上山的路剪枝,他不可能憑空出現,到底是從哪裏上來的?”唐草薇慢慢的問,“難道是從懸崖那邊翻過來的?”他的目光掠向鐘商山南面的懸崖。

鐘商山不是座高山,也不是險峰。東北兩面被鶴園占據,沒有允許是不能進去的,西面只有一條盤山路,南面是九十度直角的所謂“懸崖”——那高度雖然只有一百三十幾米,但是也是絕對不可能攀援的。如果這男孩不是從西面的路上來的,他更不可能穿越有圍墻的鶴園,難道竟然是從懸崖爬上來的?

她凝視著地上那個男孩子的臉,那面孔真是年輕稚嫩得不可思議,“他倒在這裏,家裏人肯定很擔心,到底是怎麽了?打電話叫120吧?”唐草薇對這孩子的態度有些冷漠,她不期然在心裏想:沈方和小桑都不會對一個倒在路邊的孩子這樣。

果然沈方從口袋裏摸出兩塊糖果,塞在男孩子嘴裏,“難道是低血糖昏倒了?”

“不,他只是餓了。”唐草薇說,“這裏在手機的信號範圍外,電話是打不出去的。”

那男孩子很快醒了過來,一見人就啊了一聲。唐草薇“啪”的一聲一手搭在他肩上,彎下腰,臉龐靠近那男孩子的耳朵,用他那平靜低沈又極輕微的聲音在他耳邊拖平聲調說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名字……”男孩睜開眼睛的神態很茫然。

“姓什麽?”唐草薇的紅唇近乎是貼在他耳後在說話,不知為何,顧綠章竟有一種他要一口咬出鮮血來的錯覺,唐草薇的紅唇平拖開來說話——妖艷絕倫。

“沒……”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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